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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點贓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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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點贓銀

李志呆住了。他萬萬沒想到在這遙遠的陳國,還能碰見從周國叛變的其他人。

峒山一案,舉世皆知,他當然也知道。楊啟昭原本並不打算上前線,結果那一次的驚天大爆炸,直接把褚慎言一隊消滅在半途,也讓楊啟昭慘死在亂石之下,最後讓陳國莫名其妙贏了個大勝仗。

“北蔡王妃、陳國的和親公主吳氏,因為一封冒充她名義的‘密信’,被定為叛國之賊,游街示眾,哪怕已經瘋了,還被投入虎籠,全京城百姓圍觀、叫好。”順風回憶起過去,目光裏仍然燃著灼灼恨意。

趙鐸在一旁,面色凝重。至於李志,雖然常年身在邊境,但對於吳氏被投虎籠那一日全西京的盛況還是有所耳聞。現在聽起,更是不免渾身寒意。

“在那封‘密信’裏,竟還將我捏造為王妃多年的情夫。”順風想到這裏就氣不打一處來,“雖然我知道自己也不是個好人,為了扳倒楊啟光,幫助北蔡王通敵賣國,但周國把峒山陰謀栽贓到王妃頭上,更是無稽之談。現在我已身仕土國,我唯一的夙願,就是在有生之年,親眼看見周朝覆滅。”

趙鐸對李志道:“這一次,我們陳韋二國,要與土濮二國聯手,制定更為詳細的作戰計劃。上兵伐謀,我們要以謀略之術,不攻而破。”

王春華補充道:“周國百姓也是無辜的,他們只是受到了蒙騙,我們不應該與他們硬碰硬,形成對立面。”

李志一邊聽一邊點頭,十分同意。他與李敬亭這支軍隊,本身也是周國人,即便身仕敵國,也應盡量避免與百姓形成對立。

“那我們該如何以謀略之術,不攻而破?”李志望向趙鐸。

趙鐸笑道:“周國不是很擅長給民眾‘洗心’嘛?既然他們能‘洗’成黑的,我們為什麽不能‘洗’成白的呢?”

李志疑惑道:“剛剛公主說,周國對言論這塊把控得很嚴,我們該如何插手呢?”

王春華笑了笑,在桌面攤開一張地圖,用手指比劃著,“嶺南和黔南已經擁有了土濮二國相當規模的根據地,華亭與申崇也已被我們陳韋二國占據,來自京城的邸報,我們一律攔截,阻塞來自周國的消息;與此同時,我們也在這些地區建立了自己的報房、驛站,安插了我們的軍政司、衙門,擴大我們的傳播影響力。接下來我們還打算擴大規模,拓展範圍,讓整個周國的邊境,所有的言論傳播,都由我們說了算。我們不會對百姓動武,但我們給百姓還原真相。從邊境開始,只要長期這樣擴張下去,周朝的反智謊言,將會不攻自破。一旦百姓起了疑心,這股力量,將會輕而易舉覆滅周朝的統治。”

李志仿佛聽懂了什麽,“所以接下來我們是打算‘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’,用周國擅用的那一套,反向輸出,以‘洗心’制裁‘洗心’?”

趙鐸點頭道:“他們現在拼了命的汙蔑我們,花了如此大的功夫,然而我們甚至不需要編故事汙蔑他們,只需要說出一切事實,還百姓一個真相,讓他們看清皇帝的嘴臉,便足矣。”

王春華笑道:“我們原本還沒有想到這樣的計劃,還是托周國的福,才讓我們學會這一招的。我們現在所有做的事,只是在仿效罷了。”

說罷,王春華指向地圖上的一處地方,“江州,是眼下我們與土濮二國聯手作戰的重要基地。它雖然不是政治文化中心,也並非經濟重地,但地理位置處於周國中心地帶,人口也相當密集,如果能‘從思想上’攻破江州,言論傳播將會擴散向四面八方,我們將掌握相當大的優勢,那麽,就離周朝覆滅不遠了。”

江州。李志望著地圖上的這塊中心位置。

趙鐸、王春華、順風、李志,四人圍坐地圖一旁,望著地圖上的江州,每個人都是面色凝重,但心中都懷著相同堅定的信念。

周國,西京,皇宮裏。

“審完了嗎?招了嗎?是啟文做的嗎?”

得知楊啟文被審問完畢,皇上連忙把楊啟光與蓮兒叫來身邊詢問情況。兩人剛來到面前,還沒站定,皇上就急切地發問。

看得出,還躺在病榻上的皇上,內心仍十分關心此事的進展。在他心裏,盡管楊啟文腦子笨拙,這兩天還鬧出這麽多事兒,但還是不太可能做出串通禦史臺監守自盜的事。

楊啟光搖搖頭,給皇上吃了顆定心丸:“不是五弟做的。剛剛大理寺、形部他們把相關人員全部審了一遍,還原了案件真相。原來,五弟那晚只是去與陳良討論‘糧草案’的事,接著就離開了。陳良覺得這是一個栽贓給五弟的好機會,於是接著出門找了朱鈺,想要合謀盜取銀兩。因為心中有鬼,所以未告知家人找的是誰。兩人一同盜取贓銀後,朱鈺卻把陳良殺了,獨吞銀兩,然後依舊栽贓在五弟頭上,只不過這一次,不僅栽贓五弟盜取銀兩,還栽贓五弟殺人。因為陳良生前最後一個公開見過的人是五弟,所以五弟百口莫辯。”

“哦?那你們是怎麽認為啟文無罪的?”

“剛剛大理寺查出朱鈺平日愛嫖愛賭,欠下不少銀子,急需這筆錢來填補窟窿。朱鈺有很強的作案動機,五弟沒有。順著這一點,我們就開始著重排查朱鈺,這一查,果然在朱鈺西京城的另一處別院的後院,挖出了陳良的屍體,以及大部分贓銀。如此一來,整個案件就全部解釋得通了。”楊啟光像說書一樣,把整個案件梳理了一遍,聽得皇上都被吸引進去了。

天知道,那晚他讓阿富阿貴剛把陳良殺了,就趁夜埋到朱鈺西京一處別院的後院裏。那處別院平日朱鈺不常居住,自然也無人看守,若非現在這樣刻意去調查,平日是很難被發現的。

“果然不是啟文做的,”皇上松了口氣,可隨即又恨鐵不成鋼地罵起來:“那他之前為什麽這麽支支吾吾的,問他找陳良做什麽,一副死都不說的樣子!”

“先前之所以支支吾吾,是因為他找陳良討論的也是與那筆贓銀有關的案子,擔心引火上身,就一直不敢說。”

“這不爭氣的東西!”皇上失望得直搖頭,“這段時間,就讓他先在牢裏‘休養’幾個月吧!不該他說話的凈說胡話,該他說話的時候支支吾吾,真是不成器的東西!”

“父皇,有一點值得在意,”楊啟光適時地提醒道,“那筆贓銀,在朱鈺別院只挖出了大部分,還剩下小部分,朱鈺並未交代下落,而且始終聲稱自己冤枉,從他嘴裏感覺撬不出什麽。兒臣建議,先將陳良與朱鈺的家中,以及都察院上上下下徹查一番,也許能挖出線索。”

聽罷這話,一旁的蓮兒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。這些話都是她教楊啟光說的。之所以將大部分贓銀埋在朱鈺別院,就是為了徹底栽贓給朱鈺,因為按照常人邏輯,兇手殺人就是為了獨吞這筆贓銀,總不可能為了栽贓,本末倒置吧?沒有人知道,蓮兒的目的並非常人邏輯,她不是為了獨吞這筆贓銀,而是為了將這筆贓銀中,有可能查出來源於楊啟光線索的那一部分徹底銷毀。這樣,“糧草案”就永遠不可能再翻案了。

其次,蓮兒還有一個目的,那就是那把“惡靈纏身”。她知道陳良心術不正,多半沒有銷毀“惡靈纏身”,故意隱藏掉一部分贓銀,才能勸皇上對陳良抄家、徹查都察院,因為陳良死的時候未曾有過準備,如果“惡靈纏身”未被銷毀,那就多半在他家中,或是都察院的暗處藏著。這樣一來,便可借助皇上之手,搜出這把“惡靈纏身”,借機銷毀,否則這把帶有詛咒的壺流落在外,始終是蓮兒的一塊心病。

果然,皇上聽聞楊啟光所說,連忙下達指令:“傳人下去,陳良、朱鈺抄家!徹查都察院,掘地三尺也要把剩下的贓銀給我找出來!此等事件,絕不姑息!”

楊啟光與蓮兒對視一笑,目光中有說不出的默契。

皇上吼得太用力,忍不住又咳嗽起來,李祥忙端上藥來。

待他緩和了一些,突然,話頭一轉,轉向了楊啟光,“最近,你跟蓮兒過得如何?”

楊啟光楞了一下,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身邊的蓮兒,臉上泛起了一絲微微的紅暈,“琴瑟調和,鸞鳳和鳴。”

看著小兩口恩愛的樣子,皇上樂呵呵地笑了,一掃先前的陰霾。“不過,皇後在世時,曾叮囑一件事,不知你們是否記得。”

楊啟光不解。

“她說過,希望你迎娶馮太尉的孫女馮知音,也將那惠南縣令之女田梅納為側妃,你還記得嗎?”

聽到那幾個名字,楊啟光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。

皇上繼續道:“之前皇後的意思是馮知音做正妃,田梅做側妃,現在既然你有了蓮兒,馮知音與田梅一同做側妃也是可以的。”

楊啟光聽懂了皇上的意思,心裏一百個不樂意都寫在了臉上。蓮兒默默聽著這一切,不言語。

“其實,馮知音早就知道你對蓮兒情有獨鐘,從‘鈞定侯’封侯大典那天,她就看出來了。”皇上望著楊啟光,眼神裏充滿著厚望,“她的祖父是馮太尉,父親生前也曾官至中書舍人,雖然都無實權,但馮知音也算出身名門,本來是給你做正妃的人選,現在讓她給你做側妃,你也要好好珍惜才是。”

楊啟光越來越聽不下去了,不服氣地想要開口爭辯,卻被一旁的臉兒拉住了。

蓮兒溫柔好聽的聲音響起:“兒臣早已知曉,尋常人家與帝王之家的不同。身為皇室血脈,必須以大局為重,多子多孫、開枝散葉是最基本的要求。今後,兒臣還會主動替他物色妾侍人選,讓他的血脈興旺傳承下去。”

皇上滿意地打量了蓮兒一眼,“成熟穩重識大體,朕果然沒有看錯你這個媳婦。”

楊啟光望著蓮兒溫柔的側臉,心中難過極了,他知道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蓮兒,竟然連納妾這種事都不能決定,還要讓蓮兒承擔不該的委屈,這份委屈,他比蓮兒更甚。

誰也不知道,蓮兒笑的時候,笑容裏有不為人知的寒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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